评程振国先生之画 文/愈中益

一

程振国先生在艺术创作中，把河山的内质之美和形式之美相统一作为自己的表现目的，把诗性化的艺术形象作为自己的审美取向，把传输民族文化作为自己一以贯之的艺术使命，他的作品是有深层次的艺术探索成果。解读他的山水画，我们不妨采取外观其势，内取其质、由表及里、由淺入深的方式。

先论其绘画的表面视觉。

读程振国的山水画，扑面而来的是豪迈之气和雄健之美。他的山水画着眼大局，注重整体性。画中以满构图的方法，高远的视角，以峰峦迭起索回曲折的布局建立了朴厚灵动的审美秩序。因此，画中山势雄伟、山石坚实、山形劲健，云气奔腾浩瀚而壮观，林木屋宇参差错落而又井然有序，水流明洁开阔、气势豪放而无险詭。尤其是巨制山水，画面多取大景和全景构图，其山势起伏叠嶂、层次丰富透婉，犹如龙蛇盘曲，意境宽博绥远。显示了对大画运筹中的成竹在胸，掌控之中的进退裕如、驾驭之中的得心应手，信手一挥，潇洒自如而法度森严。把山川的雄浑和空灵融合一起，显示了温雅之中的健美、坚实之中的空灵。于实在之中见精神，于飘渺之中见含蓄。读其画，我们会陡起呼唤云峰、身临其境之感。仔细回味，如品陈年老酒，令人口留余香。

绘画中，笔与笔之间，各种笔触排列组合形成有韵律的线。线纵横交错形成一种动势，因而构成山体的筋骨，筋骨密集，因而构成山体的内质。为了不使筋骨外露，画面的各个组成部分以水墨渲染的方式把各种线条半隐半显在画面中，从而使画面浑融起来，到达自然天成的艺术效果，这样既使画面质感强烈，又不失温文。既美观大方，又无张扬之势，既显示了一种君子的丰仪，又无做作之嫌。诚如郭熙所言：“画见其大象，不为斩刻之形”。

他的画得山川之静气，写生活之情趣，写天地之境界。画面中古朴的民居，既有沧桑之感后的新貌，又有野逸和静谧之趣，古民居往往依山傍水，前有曲溪，或平明如镜，或潺湲而去，后有云气盘绕，空阔辽远。整个画面既有静中之动，又有动中之静，动静结合，显示了画面的生意。生动的绘画意象传达出山川的宏阔韵律感和强大节奏感。同时，由水墨的渲染而产生一种气，不仅构成画面强烈的张力，而且为画面营造一种扑朔迷离的化境，将读者的想象力拉动，从而进入浩瀚无尽的空间。画家以表现山体巨量化运动形态，来烘托画面大自然的深沉和苍茫静穆，从而揭示宇宙永恒的生灭运化。透过画面大气磅礴的气象，我们可以品位以笔墨元素构成天地无始无终的艺术自在性。

这种画面的气象峥嵘，壮人心魄的艺术效果的产生原因，是画家在作画时于想象奇伟的才情驱使下以笔墨求气势，求壮阔，求雄浑，求崇高，求大格局，大气象，大境界，在构图上讲究以大观小，力求方寸之中，乃辩千寻之峻，咫尺之间可见万里之遥。

再论其绘画的精神内涵。

程振国先生的绘画既有北派山水的浑厚古朴、雄奇磅礴、又有南宗山水的苍润灵秀，同时也有丰沛的现代艺术审美和鲜明的时代气息含量。他以一位画家的胸襟，立足于传统，着眼于当下，将各种艺术理念统一于中国艺术精神之中，使之和谐共融，从而赋于笔墨及山水意象以现代感，给人以舒逸的视觉审美效果，充分表达了感情的丰富，精神的持重，胸襟的开阔。

画意集中体现了中国人的气魄与精神

山水画的创作源于心。程振国是一位勤于思考的画家，在思考中与前贤们会心，在思考中去师法造化，领悟‘天人合一’的精妙。在思考中表现了自己的人文情怀。从创作经过看，他将传统的绘画艺术语言和自己生活的体验结合起来，经过思考、探求、整合，形成了与众不同的笔墨语言。他笔下表现的是自己理想中的和理解中的新山水、新气象，他的图式构成不是对景写生所得，当他把眼中山水，经过提炼整合，化为意向符号，他写的其实就是自己的‘胸中丘壑’，是人在山中，心在山外的心境，是极具理想化而又不脱离自然色彩的山水艺术，是大山大水大情怀，从广义上来说，他的画表现的是天地人的关系。从表现的实质看，他书写的是自己对中国山水精神的理解和对以山水为依托的人们生活的感受。这种感受既有行万里路的所见所闻，又有个人的亲身体验。

山水画的意蕴是画家传达自己的心音，宣泄自己的主观心语，表现自我的精神状态，它要表达的是主观对客观的思考和感受。是一种形而上的意识延伸，至于使用什么形态则是次要的。因此，画家的笔墨轨迹，是画家对自然之物的体悟。程振国先生的画之所以亲切生动，不仅仅是因为他绘画中的巨嶂式构图以及山重水复的宏大气魄，更重要的是他书写的是从生活得来的鲜活感受。这种感受性质的笔墨语言，发自肺腑，情真意切，因而给人以强烈震撼的效果。画中所表达的激情，既是画家自己追求艺术、表现生活的写照，也正是当下走进新时代的中国人在创业中迸发出的豪情，他书写的是和谐和包容的雄浑巨丽山川、表达的是自己慷慨激昂的壮怀。体现的是阳刚之气、民族之魂。

二

程振国先生以独到的艺术识见，独具个性化的笔墨语言与表现形式，开辟了既有个人理想的精神家园又有为大众所接受的审美领域。他以沉实、朴厚之笔墨表现山河苍莽浩大之气，在自然与生命的气息交融中别开灵境。

他的这种艺术成就的取得，关键的支撑点在于文化。他画中体现出其独具个性的艺术境界、生命境界和哲学境界都是以文化作为基础而生发的。（1）他的绘画之中既有北方地域文化的元素，也有南方地域文化的元素。两种或多种地域文化的交融互谌，竞相生发，构成了他绘画的表现内容的品位、底蕴，构成了他绘画图式的审美格局和基本框架。比如，他画中的崇山峻岭，层峦叠嶂，深涧巨壑，茂林高树，充分地呈现出作品的构图宏大，视野开阔，境界邈远的格局就是北方文化的表现，而那些古朴而又富有情趣的木楼村寨又极具南方文化的遗韵，正是绘画之中文化的魅力才使得这些图式的表现具有外在的形式之美。他的笔墨语言之中，奔放的情感之中，流泻出的是纯净清华的秀美格调，气势恢宏中又透出清雅，质朴自然，毫无雕琢。工秀中不减雄放，挥写中不失精神，既有北方文化的豪爽，又有南方文化的蕴藉，正是他绘画之中的文化元素丰沛才使得他的绘画内涵耐人品味。

（2）程振国先生对绘画的价值判断是由自己的文化底蕴所决定的。

文化底蕴的高低决定了艺术探索过程中价值方向的判断。就对传统的探索而言，有人一生徘徊于某一家之厅堂，有人虽不专于某一家，也博取众家，但终究局限于古人，东奔西突，不敢出其窠臼，有人醉心于自然，与照相机争功。这种为法所障，为物所拘的弊端，就是价值判断的失误，究其原因，是因为对传统文化理解不够全面。而程振国能够有选择地继承传统，将古代绘画的各种的优秀传统在深刻理解的基础上融为一炉，以此作为自己艺术探索的奠基，然后在自己对生活关照感悟的基础上，去表现自己的审美追求。他的艺术审美的过程就是一种理解文化、传播文化的过程。比如，他在绘画之中，不管是表现高山巨壑抑或是表现一村一寨，都将民居妥帖地安排在依山傍水的自然环境之中，这就是中国古代生态文化的表现，自《易经》所记到今日建筑所要求都是如此。他就是这样以文化的精华充实着自己的艺术思想，从而形成了自己的绘画核心价值观。正是这种对中国文化的熟知并将其用于艺术表现，才使得他的画作耐品味。

（3）程振国的绘画表现内涵是文化所派生。艺术作品的表现过程是文化的组合过程。文化品质决定了绘画的品质。

程振国的绘画之中之所以有层次、有分量，就是因为他的绘画之中有深刻文化的元素，他绘画之中形与意、气与象的交织，就是文化元素按照一定的秩序的排列。他绘画之中有很多地方是表现西南地区的山村风情，他把具有文化特质的西南山村的屋宇、舟楫、路径用自己的笔墨语言叙述出来，使其焕发出时代的华彩，读之令人感到亲切生动。更确切地说，其实他是在表现一种地域文化。中华文化就是由许多不同的地域文化组成的一个庞大复合的体系，中国境内任何一种文化都是地域文化。中国美术上，无论是古代的南北二宗，抑或是近代的齐白石、黄宾虹、吴昌硕、潘天寿，他们的绘画依据的都是地域文化。

（4）程振国先生的绘画意境更是由文化决定的。艺术家在自己的创作之中，以一管之笔，拟自然之物，以自由的心灵映射万象，将自己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湛，营构一个精神的家园，他表现的意境背后的文化实质就是贯注在自己情感里，融入自己血液里的文化气质。他的绘画艺术意境也因为表现了文化而具有鲜活的形象和强大的生命力。

自八五新潮之后，中国艺术受后现代主义的影响，打破传统、否定传统、肢解文化、否定文化成为一些人追求时尚的目标。20多年过去了，明智的时髦勇士早已偃旗息鼓，重新回归传统，极少数的人依然还在进行他们的实验。我不反对创新，但我觉得创新应该是在继承优秀传统文化基础上的循序渐进的创新，决不是否定一切的另起炉灶，此恰如一树之生长，须在老干之基础上发出新枝，无本之木决没有生长的可能。绘画也是如此，作为表现艺术，笔墨不仅关涉到书写自己情感的形式问题，而且关涉到民族文化的发展问题。只有在继承中国古代优秀绘画传统的基础上才能创造出为时代所接受的、具有生命力的作品。程振国先生的艺术创作成就就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

程振国的绘画之中既有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又有对现代文化的接收。从程振国先生的绘画之中可以看出，他对中国文化有着深刻的领悟能力和主动的捍卫行动。他的绘画，上追宋元，下窥明清，笔力劲建，意境深远，显示深厚的传统功力，一点一画之间，洋溢着传统中国画的审美追求和精神意蕴。这是他自觉地以自己的艺术创作实践来弘扬笔墨书写方法、张扬民族精神，树立文化立场的具体体现，他以自己的实际成就证明了在当下的艺术语境下，虽然多种文化相互激荡、多元表现手法并存，但笔墨语言仍是具有强大生命力的主流艺术表现形式，仍然具有不朽的表现魅力。

他在绘画的过程之中注重水墨，但没有去做水墨实验，他注重吸收其它民族文化语言，但没有去全盘接收。他以本民族的文化特质为筑基，把艺术探索方向锁定在对笔墨的拓展上，因而创作出了一幅幅气势雄浑博大、意境深邃、既内容充实、精神饱满又笔精墨妙、意趣横生的宏幅巨制，这些作品，展示了他在自己艺术探求的过程中对中国画发展之路的新思考和对中国画的贡献。细品他的绘画艺术，可以发现，他既有统驭全局的经营位置的能力,又有缜密的功夫，既有博大的胸襟又有恣肆的才情，既有严谨的治学态度，又有不拘一格、豪爽纵逸的个性。画面中气韵生动,真正体现出了为山川代言的豪情壮志。他不仅是这个时代一位出色的艺术家，也是这个时代民族文化的积极探索者和传播者。